我家的年庚饭

自从我有记忆起，就知道我家年三十清晨吃的饭，叫年庚饭。它与年三十晚的大餐——团年饭，完全不在一个档次。而且年庚饭的剩菜剩饭，到年三十晚，是不许再吃的；只有到了新年才能吃，而且必须吃。这叫前年粮，表示年年有余的意思。春节将至，使我怀念起儿时吃年庚饭的情景。

我家的年庚饭活脱脱是我外祖父家的翻版。每到年三十这天，是大人们最忙碌的时候。这么多年了，我至今都不知道父母在那天是什么时候开始忙碌的，只记得每次母亲叫我们兄弟几个起床的时候，天刚朦朦亮，我们惺忪着睡眼，打着冷颤洗漱完才能清醒过来。这时总能看见满屋子弥漫着香纸烧过后的烟雾，闻得到空气中飘散的幽香。浓浓的节庆氛围总让我们窃喜：春节到了，我们有口福了。母亲一个不落地把我们叫到饭桌前坐下，一家人围在一桌吃。但是兄妹们并不喜爱年庚饭，因为菜确实不怎么样。

年庚饭，是由大米、糯米按照1:3的比例混合煮成的；菜只有简简单单的四样：一碗蒸熟的腌制风干的五花猪肉，一碗炒青菜，一碗炒胡萝卜，一碗炒猪肝与猪大肠的混合菜。吃饭时也有讲究的，先每样菜吃几口，从吃蒸肉片开始，依次是青菜、胡萝卜、猪肝和猪肠。母亲一边忙着给我们几个夹菜，一边口里念念有词：过年了，开开心心吃大肉；吃了青菜，做个清清白白的人；吃了胡萝卜，红红火火发大财；吃了猪肝和猪肠，年年有余，常吃常有，平安健康长又长。其中青菜最难吃，那苦涩的味道，使人难以下咽。但经母亲这么一说，大家都想做清清白白的人，便使劲地把菜给咽下去，再赶紧吃一块猪肝，颇有苦尽甘来的味道。

其实这年庚饭，不仅是年三十团年饭的前奏，更重要的是在晨曦中，全家人一起祭祀祖先和神明，既有为逝去的平安岁月对祖先和神明庇护的感恩，又有对新年的希望和祈祷。

“凝寒迫清祀，有酒宴嘉平。宿心何所道，藉此慰中情。”此情此景，在我父亲去世后，虽经母亲大力张罗，但不是这个来晚了，就是那个有事情，举家吃年庚饭也就变成了奢望，对此心中很是遗憾。只希望今年我能重温一次全家吃年庚饭的情景，让这份美好继续下去。（保养场  杨福元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