乡井情怀

2014-04-02, 周三 10:55

乡井情怀

王征军

 

小区停水了,水龙头无力的“吱吱”声,让我突然想起了家乡的水井,想起了那泓永不干涸、冬暖夏凉的清泉。

我的家乡是娄底双峰一个名叫蛇形姚桥的偏僻小山村,那里山清水秀,景色宜人,一条清浅的小溪从远山流来,将整个小山村温柔地环抱在她细长的臂弯之中。十三岁那年,我们举家迁往城里,离家的时间愈久,我对家乡的思念就愈深,许多儿时的美好记忆也愈加清晰:旷野上如醉的夕阳、林荫间追逐的伙伴、炊烟下熟悉的呼唤、暮霭中缓归的牛羊……然而令我印象最深的是家乡的水井。说是水井,我们村里人都习惯叫它“井湾”,井湾分大、小两口井,水从大井流入小井,再经小井汇入那条清浅的小溪。大井的井沿是用古老的长条形青石砌成的,井底有泉眼,泉水自然流出,泉眼周围长满了各种不知名的绿油油的水草,水一拨动,光滑而飘逸的水草就悠悠地摇晃,美轮美奂。小井的四周也是用青石块砌成的,方形的井水清澈见底,映出一片小小的天空,天光云影,如嬉戏的精灵般充满了灵性。

不记得从几岁开始(大概六、七岁的样子),我就去井湾挑水了。那时,父亲在外地工作,母亲忙里忙外的特别辛苦,小小年纪的我很懂事,懂得如何替妈妈分担家务。可是到井里打水不仅是个力气活,同时也是一个技巧活。大人打水时,扁担是不需要离开肩膀的,站在井沿弯腰将桶往井里一甩,左摇一下、右晃一下桶里的水就满了。但对于一个小孩来说就没那么容易了,我首先得将扁担和桶放到井沿上,再用拴着绳子的公用水桶把水提上来倒进自己的桶里。因为没有井栏,有几次打水的时候险些连人带桶一起掉下去,很是危险,所以每次我都只打半桶水,接着用扁担勾起桶梁挑起,两手一前一后扶着,水桶在我稚嫩的肩膀上晃晃悠悠,水从桶里漾出来,溅湿了一路草尖,身后也留下了一溜水滴的痕迹……

春天的水井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魅力,薄雾笼罩的井湾,微波荡漾,从容流淌,远处水蓝色的天空中还不时传来鸟儿的啼唱,那如诗如画的景致,让置身于中的人感觉无比豁达惬意。

夏天的水井是家乡的缩影,是留在我记忆深处的一朵美丽奇葩。白天我们挽起裤脚,在井水和溪水的汇合处捉螃蟹、逮小虾、抓小鱼,更有调皮的小孩居然跳到小井里泡澡,被一旁洗菜或洗衣服的大人像拎小鸡一样拎出去……那欢乐的场面,不亚于一场喜剧。晚上,大人们聚在离井湾不远的一棵大树底下海阔天空地聊天,我们小孩也喜欢拿把扇子掺杂其中,时间一长就成了坐不住的小毛猴,开始乱跑起来,追着喊着捉萤火虫,躲迷藏,于是就有人喊:“别瞎跑,掉进井里没人捞你!”被吓住的孩子们便收了脚,重新聚在了人群中,听大人们讲龙、蛇、水怪的故事。说到怕处,不由得一炸而散,纷纷躲到大人身后,远远地、怯怯地望着井口,担心鬼怪真会从井里伸出一只手来。

秋天的水井是安静的、祥和的,既像一位暮年的老人,慈祥温存;又像一幅丰腴的画卷,恬静深远。晨曦中云朵如絮如雾的灵动倒影,夜幕低垂时周围屋舍亮起的点点灯光,皎洁月色下村民归家时的匆匆身影……浸满了浓烈的风土人情,让人感觉厚重而又温暖。

冬天的水井是神秘的,它敛卷着飘零的落黄,吟诵着人间的温情,聆听着白雪的心事,在滴水成冰的日子里,如温泉般冒着腾腾的热气,永不冻结。冬去春来,井水就这样默默地流淌着,就像弹奏一首动人的歌;寒暑易节,井湾就这样静静地坚守着,就像守护一个虔诚的梦。

离开家乡很长时间了,我心里惦念的那口井现在怎么样了?踏着记忆的脚步,春节休假时我带女儿回了一趟老家。今天的家乡正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,乡村公路的大力改善使宁静的小山村变得热闹起来,村里的小洋楼遍地开花,家家户户都装上了自来水。用水方便了,人们渐渐就不光顾那口井了。看着冷冷清清的井头,我的眼睛酸酸的,井壁上绿色的青苔,也仿佛在向世人诉说着历史,诉说着心情,诉说着变迁。我静静地站在井沿边,任凭童年的琐事在我脑海里星星点点地闪耀,俯身捧了一汪井水送入口中,井水依旧清凉甘甜,就像母亲快乐的乳汁。“不曾遗忘,是为了更好地珍惜,更好地前行。”对只有十岁的女儿来说,我若有所思的感怀似乎有些过于深奥。她似懂非懂地抬头看着我,调皮地说:“妈妈,我看你刚刚喝下去的不是水,是奶!”女儿是听着我的童年趣事长大的,所以在她看来,这片井湾就是一本充满魔力的故事书,里面有她一直向往的童话世界……我紧紧地握着女儿的小手,就像拽着岁月的那指流沙。的确,家乡的水井在我心中早已不仅仅是儿时的美好回忆,更多的是一种随时想起都会感觉幸福的温暖,一如涌动在我血管里永恒的梦想!    

 (质量管理科  王征军)